Oasis

德拉科像往常一样，脱下圣芒戈的白色制服长袍，换上自己的黑色西服外套，准备下班回家，没想到回过身却发现办公室门被关上了，门口处站了一个低头戴着黑色兜帽的人。

他身体一僵，下意识去摸腰间的魔杖。

“德拉科。”戴着兜帽的人抬起头，露出翠绿的眼睛看向他。

德拉科这下彻底愣住了。

“德拉科。”那个人又叫了他一声，声音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是在叫某个人，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地轻声呢喃。

德拉科来不及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回应，脑海里迅速过了无数种他来找自己，并且这么喊自己教名的可能原因，还没能选出自己的答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马尔福医生？您走了吗？这里有一份报告需要您签字。”

那人身形一晃，迅速从怀里抽出一件银灰色的长袍披在身上消失在原地。门被推开。

“马尔福医生？”

德拉科定了定神，刚才的一切就像是自己的幻觉，他看见门边摆着的植物叶子摇晃起来。

“马尔福医生？您没事吧？”

小护士似乎被他魔怔的样子吓住了。

“噢，没事，刚刚在想事情，什么报告？”

 

签好报告走出圣芒戈，德拉科在门口站住了，11月的天气已是十分寒冷，寒风吹来让人忍不住缩脖子，他回身看了一眼，像每天一样，大门只有陆陆续续下班走出来的人，德拉科耸了耸肩，直接移形换影回了马尔福庄园。

卢修斯和纳西莎一年前搬去了法国的别院度假，空荡荡的庄园只有他一个人，壁炉烧得很旺却依然抵不住丝丝凉意。吃过晚饭，给自己倒了一杯火焰威士忌，德拉科朝楼上书房走去。

他依然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感到困惑。

从霍格沃茨毕业后，德拉科就再没见过那个人，伟大的“救世主”哈利·波特，直接从巫师界消失了。他的两个挚友，格兰杰和韦斯莱对外声称，哈利因为长久以来战争的压力，需要放松。然而这一放松就是五年半，期间没有任何人见过他，半年前预言家日报放出报道，《救世主已逝？消失五年究竟是何隐情？》文章分析得头头是道，一一列举哈利·波特死亡的蛛丝马迹，顺便还添油加醋地讲述他凄惨的童年生活。

文章像是一颗炸弹引爆了全社会，大家纷纷上街“哀悼”这个命运波折的男孩。当然，最后预言家日报被格兰杰告了个身败名裂，她现在身居魔法部的要职，不再是四年级那个面对谣言束手无策的小姑娘了，于是连同过往所有的虚假报道，新仇旧恨一起算。舆论的矛头很快又指向了预言家日报，指责其失职违德。

一时之间沸沸扬扬，话题的中心人物却始终没有现身。

德拉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用那样温柔的语气呼唤自己的名字，绿宝石一般的瞳孔深不见底，翻涌着看不明白的情绪。

德拉科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辛辣的酒精在口中炸开。其实他并不喜欢喝酒，尤其讨厌喝醉以后那种失控的感觉，但是哈利爱喝。八年级，没有了战时的压力，大家都喜欢围着哈利，他们的战争英雄，德拉科常常在三把扫帚看见哈利被很多人围在中间，点上一杯酒，然后笑得眉眼弯弯的看着大家聊天，他不太爱插话，就一直抱着自己的酒杯一口一口地喝着。

真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好喝的，将酒杯放下，德拉科从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摸出来一本相册。上面有他们在校期间所有人的照片，每个人都有一本，麦格校长说他们是与众不同的一代，希望大家记住每一个并肩作战的同学。

这太讽刺了，潘西根本接都没接直接烧了，事实上大部分的斯莱特林都没留着；而其他学院的学生也有很多人撕了斯莱特林的内页，德拉科无数次看着自己的照片掉在地上任人踩踏，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照片，举起魔杖送上一个熊熊燃烧。

所有人都以为德拉科肯定不会留着这本简直就是羞辱他的相册，然而德拉科不仅留下来了，还将它好好地锁在书桌的抽屉里。

德拉科翻开相册，书脊带着记忆精准地停在格兰芬多那一页，第一排第一个男生，闪电形的伤疤藏在乱糟糟的黑色头发之下，绿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

“哈利......”修长的手指摸着小小的照片上笑眯眯的男孩，轻轻地摩挲，像是真的在抚摸他的脸颊，“你在......想什么？”

灯光透过酒杯在照片上撒满了琥珀色的光斑，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第二天没有惊天动地的报道，第三天也依然风平浪静......一周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德拉科不得不认真思索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连续工作造成的神经错乱，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毕业入职至今五年多的时间，他从未请过假，就连节日的值班他也向来敬职敬责，也许是应该给自己放个假了，去法国找父母或许就不错。

将制服换下往外走，德拉科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还真是无趣，每天两点一线，不是圣芒戈就是马尔福庄园，回家也只是看看书，酒吧不乐意去，就连纯血家族的聚会也越来越没兴趣。格林格拉斯家曾有意无意提起过联姻的意向，他知道阿斯托利亚对自己的感情，应付这种事让他觉得麻烦，索性也就不怎么出现了。

纳西莎劝过他，但是......好吧，但是他心里有个不能说又放不下的人，纳西莎见劝说无效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反正庄园也没人在等他回去，不如散散步找个地方吃晚饭好了，想着，他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德拉科。”

突然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德拉科不可思议地回头。

一对绿色的眼睛藏在兜帽的阴影中正在笑盈盈地望着他，像波光粼粼的湖面。

“你怎么？”德拉科从来没觉得自己舌头打结地如此厉害，即使是在圣芒戈遇到那种因为他前食死徒身份而拒绝接受治疗的病人时也没有过，“波......”

“嘘！”哈利扑上来捂住他的嘴。

哈利的掌心贴着德拉科的唇瓣，带着潮湿的汗意和温热的体温，还有他身上特有的那种，雨后草地散发出的清新味道。

看起来，这个人回来谁也不知道，而他回来第一件事是找自己？这个认识让德拉科心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真巧啊。”哈利确定德拉科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手，继续笑眯眯地看着他。

“巧？”德拉科一挑眉。

“好吧，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趣了，说真的？每天下班都直接回家？我还以为斯莱特林的风格应该是夜夜笙歌呢。”

德拉科被他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哽住说不出一句话，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如此坦白。

“这么说你跟踪了我一个礼拜？”他只能干巴巴地问。

“嘿，别说这么难听，我只是在圣芒戈门口默默观察了你一周，谁知道你连个偶遇的机会都不给我，那里人来人往的我可不敢冒险跳出来。”说完还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哈，那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哈利一直用一种专注的眼神望着自己，似乎还带着热切的期望，好像他本就应该这么做，这种自然反而这让德拉科感觉不太自在。

“所以？有约在身？”

“没有。”德拉科耸耸肩，本来只是想随便找个地方吃饭，这样的变故他可没料到。

“我知道伦敦有一家不错的餐厅，绝对配得上你的身份，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所以你这是在约我？”

“我以为这显而易见？”

“为什么？”

“呃......因为我想？”

“算了，你带路吧。”

德拉科放弃了这毫无意义的对话，两个人站在路边简直像两个傻子，他不介意看看哈利究竟想干什么。

哈利还是笑眯眯地上前挽住德拉科的手臂，自然得没有一丝违和感。可是这本身就太违和了！德拉科心里发出一声小小的哀嚎，他怎么可以这么亲密的对待自己，这算什么？

哈利带着他移形换影到了麻瓜伦敦一个地处荒凉的小巷子，脱下了自己一直戴着的兜帽罩袍，塞进口袋。德拉科这才发现他居然穿了一身正装。

“空间延展术，魔法万岁。”哈利见德拉科看着自己，打趣了一声。

“西服？认真的？你这是蓄谋已久？”

“你都不知道麻瓜的高级餐厅有多难预约，还一定要穿正装才能进。”哈利还是盯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还好你的日常装都是西服，不然我还得帮你带套衣服。”

“很好，你还提前预约了餐厅。”

“事实上，因为不知道哪天才能抓住你，我预约了半个月的时段。”

德拉科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慢吞吞地跟着哈利来到一家餐厅门口。餐厅的入口非常不起眼，一扇木质的单门，上面挂着一块牌子“Le Gavroche”，大概就是店名了。

哈利走上去推门，德拉科站在门口没动，这个餐厅看起来实在是太像什么非法集会的入口了。

“怎么了？”哈利察觉到身后人没跟上来，回身看着抱着双臂一脸审视的德拉科问道。

“我在想这么小一家餐厅怎么被你找到了？还有你是不是对马尔福家有什么误解？这种餐厅配得上我的身份？”

“你不进来，怎么知道里面长什么样，你不能永远以貌取人。”说完，哈利做出一个迎客地动作，德拉科无奈，只好跟着他走进了餐厅。

 

德拉科不得不承认，这家餐厅真的很合他胃口，各方面都是：整个餐厅的装潢十分复古，壁灯、台灯的布置非常讲究，柔和的光线照得屋内很有层次；深色木质墙壁镶嵌着瓷盘和鲜花；餐桌铺着洁白厚重的桌布，桌上摆着装饰用的玻璃烛台和银质动物雕像，小小的蜡烛印在上面镀着温暖的光；正红色天鹅绒餐椅宽大而舒适。

“怎么样，够得上你身份吧？”哈利笑着打趣了一声，“这家法餐可是全英国最早的一家法餐，可以说是见证了法餐在英国的发展，听说这里的菜品不论是品相还是调味都有法国宫廷的味道。”

“我很高兴看到‘救世主’无可救药的品味在这两年里得到了提升，看来麻瓜世界也不是一无是处。”德拉科挺直了后背坐在椅子上，哈利还在专注地看着他，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服务员这时端上来了Welcome Dish和餐前面包，搭配面包的黄油做成了圆球造型，十分可爱。德拉科看见服务员上餐盘挡在他们中间的时候哈利的目光移开了，朝四周看了看，眼神又落在自己的斜后方似乎被什么吸引住了。

“两位先生点些什么？”服务员说的英语带着十分严重的口音，听起来是个法国人，德拉科翻了翻菜单皱了皱眉，又将菜单递到哈利面前，这才将他的注意力唤了回来。

“嗯，前菜要烟熏三文鱼配柠檬和龙虾慕斯配阿基坦鱼子酱及香槟牛油酱，再要一个烤扇贝配蛤蜊蔬菜浓汤，正菜要烤苏格兰牛腓利配野蘑菇红酒葱汁和坎布里亚玫瑰小牛肉、奶油羊肚菌蘑菇酱；甜品要榛子冰淇淋舒芙蕾配西梅金砖蛋糕，还要一个......高脂奶油乳酪蛋奶酥？算了，高脂不行，要一个伏特加果冻吧。”

德拉科看着哈利行云流水的点菜一愣，他从头到尾几乎没怎么翻菜单。

“酒呢？德拉科你喝点什么？”

“嗯，我不......”

“好的好的，伟大的马尔福不能忍受酒精剥夺自己的控制欲，那就来一瓶高地白葡萄酒吧。”

服务员收好菜单转身离开了。

“这么了解菜单？常来？”德拉科忍不住问道，“点这么多，你怎么知道我没点？”

“哇，德拉科，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这么喜欢问问题？”哈利夸张地说，不出所料换来了一记白眼，“没什么，只是刚才你身后那一大桌人让服务员推荐他就推荐了这些，法文菜单我才不想看呢，简直比魔药课本的配方写得还复杂。至于为什么帮你点，不用客气，我知道你爱吃什么。”

“你什么时候观察能力变得这么好了？这些服务员说得英语这么蹩脚你也能听得懂？”德拉科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跟我一样上过战场，并且有一整年都在逃亡担心自己被抓，那你就知道为什么要有敏锐的观察力了。”哈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再说了，我在你对面的长桌坐了八年，好吧，七年，你爱吃什么我当然知道了。”

德拉科喝着水听哈利说话，直接把水呛进了气管，发出一阵剧烈地咳嗽。

“抱歉？你说什么？”

“你听见了，我观察了你长达七年。”

“谢谢！真是受宠若惊！怎么？观察我爱吃什么，往什么食物里下毒我中毒的几率比较大吗？”

“不关注你很难啊，尤其是你那一头几乎就是写着‘快看我啊，快看我啊’的头发，再说了，斯莱特林除了你我还能看谁？”

“你可以不用看斯莱特林。”

“可是我想看你啊。”

德拉科发誓，他再也不会在同哈利说话的时候喝水了，这是今晚第几次惊喜了？

“你到底是谁？喝了复方汤剂把我带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想干嘛？”

哈利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拜托，这里不是荒无人烟好吗？这家餐厅不提前至少一个月订座都订不到，你周围都是人。”

“等等，至少提前一个月预定，你的意思是你一个月前就在打算约我了？”

“呃......那倒没有......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我是真的哈利·波特，在跟你，德拉科·马尔福约会！”

德拉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看见哈利也笑得眼睛弯弯地看着自己，眼神就像是长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德拉科感觉自己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愉悦的一餐饭了，就像哈利说得，他的确很清楚自己喜欢吃什么。

“所以？你这是打算回归了？我敢说傲罗队一定会列队欢迎你的。”德拉科吃着舒芙蕾，随口问道。

“事实上，我并没准备要回巫师界。”吃过伏特加果冻又喝了不少白葡萄酒的哈利这会脸有点红，但是他眼睛依然亮晶晶地看着德拉科，“我只是来找你的，德拉科。”

“我只想找你。”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