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asis

桌子上摇曳着小小的烛光映照进那对绿色的宝石之中，德拉科看见自己的身影被热烈的火光包围。

“找我？有何贵干？”

“拜托，我以为一起吃这么一餐晚饭，你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哈利又夸张地指了指桌上的甜点，“我就只是想见你，没有别的事。”

“韦斯莱和格兰杰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毕业以后我就没见过他们了，我们偶尔会用书信联系。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不想让他们知道你来找我？这算什么？‘救世主’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什么？不！德拉科，你得停下曲解我的意思，或者过度理解。我只是想见你，只想见你，跟别人无关，你知道那有多麻烦，我敢说你也不愿意看到那些无关紧要的议论。”哈利一口喝完剩下的酒，“像这样，只有我和你多好。”

“你喝醉了。”

“没有，我还能看清你。”哈利将酒杯举到面前，透过玻璃杯看着德拉科，“我一直能看清你。”

那天吃完饭德拉科看着哈利在自己面前移形换影离开了，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回去庄园。

刚刚一顿饭吃了接近400英镑，虽然他不太清楚麻瓜货币和加隆之间汇率，但是本能的知道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德拉科依然很困惑，他不知道哈利什么时候这么奢侈了。

 

那天过后，德拉科下班后总会徒步走上一段路，哈利开始频繁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两人经常一起去麻瓜世界吃饭。

哈利有时是在路上和他“偶遇”，有时甚至披着隐形衣直接到办公室等他下班，仗着别人看不见悄悄在德拉科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掐他一把，德拉科不敢出声更不能回手只能忍着。

“停下你幼稚的行为！波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德拉科你刚才那样子很好笑诶！”哈利笑得倒在沙发上直不起腰，“谁让你在学校的时候总是找我麻烦。”

“呵呵，很有意思，怎么？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进行你幼稚的报复？”

哈利只是笑，并没说什么。

终于，在一次护士例行汇报病人情况时，德拉科忍无可忍地抓住了在自己腰上作乱的手，然而被抓住手腕的人没有一点自觉，反而扭动摸索着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然后十指交错握在一起。

德拉科无心再听汇报，让人把报告留下，自己一会看。小护士放下报告带上门出去了，他这才用另一只手掀开哈利身上的隐形衣，晃了晃牵在一起的手。

“你最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德拉科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我看房间里还挺暖和的啊。”哈利坐在地上背靠着桌子，认真地看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

行，刻意岔开话题。德拉科看着哈利，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你该不会是一个阿尼玛格斯吧？形态是蛇的那种。”哈利还在自顾自地说话，一边用手指缠着德拉科的手，“难怪那时候去霍格莫德你都穿得那么多，可是现在你为什么穿得这么单薄？”

哈利没有看他，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德拉科想了想也没有把手抽出来，转过身单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报告。

“我把报告看完就可以下班了，一起吃晚饭？”

“什么？”

德拉科扭头看向终于抬头看自己的哈利：“我说，一会一起吃晚饭。你多大啊？玩手指可以玩到这么入迷？”

哈利缩了缩脖子讪讪地笑了一下：“当然，最近不都一起吃晚餐的嘛。”

“如果你能放过我的手，我想我可以做得更快。”

德拉科感觉到牵着自己的手突然僵住了，随即慌忙松开，哈利十分不自然地笑了一下，眼神里似乎还有一闪而过的失落和......惊慌？德拉科不确定，不过他开始后悔说了这句话，他也不是真的想让哈利放手。

“不过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我也无所谓。”

哈利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开心地牵起德拉科的手。

 

这太奇怪了，德拉科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眼前的报告，心思却已经游离开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能感觉到的哈利变化太大了。

在霍格沃茨的时候德拉科就没少关注过哈利。哈利绝对不是一个注意力集中的人，上课走神，看书走神，吃饭走神，哪怕是在跟格兰杰和韦斯莱说话的时候也常常走神，眼神乱飘；可是这段时间，哈利在跟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都专注地看着自己，像是害怕一眨眼自己就会消失在眼前。

还有刚才，那绝对不是应该出现在哈利脸上的表情，像是被训斥被遗弃的小动物一般，委屈又带着惊慌失措，所以这就是战争对他的创伤吗？

战争带来的创伤，每个人都有。德拉科就常常在半夜惊醒，他会梦见自己站在庄园里，贝拉在尖声怪笑，那个人用魔杖指着卢修斯逼他杀了哈利；或者在有求必应屋，哈利骑着扫帚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地狱烈火将自己吞没。

这样惊醒的夜晚德拉科只能目光空洞地坐在黑暗之中，好在不论是卢修斯、自己还是哈利，战后都活了下来，噩梦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是哈利不同，这场战争让他失去太多了。德拉科知道很多人因为战争患上不同程度的心理疾病，圣芒戈为此开设了一个新的部门，专门治疗这类心理病。

也许应该劝哈利回来接受一下心理治疗？德拉科悄悄侧过头去，哈利牵着他的手安静地坐在地上，乱糟糟的黑发挡住了那道著名的伤疤，略带俯视的角度让哈利看起来特别小，整个人像是一只无害又安静的小猫安静地趴在他身边，这让德拉科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把这个人抱在怀里。

他不太确定哈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消失了五年半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没有告诉自己的挚友；不仅如此，言行举止也说不出的暧昧，像是现在这样，难道不是恋人的专属行为？却又谁也没挑破这层纸。

 

德拉科在胡思乱想中耗费了平时三倍的时间终于读完报告，签好字。哈利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他这才发现哈利靠着自己的腿睡着了，手指依然纠缠在一起。

看着睡梦中的哈利，德拉科心生出一种异样的愉悦。心理治疗部在开设之初，要求每个治疗师都要学习这一课程，德拉科的成绩很好，但是因为身份特殊并没有被分过去，他很了解战后创伤对人的影响，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没有安全感，难以入睡，对所处的环境高度警惕和不安。

但是现在，哈利靠在他身上，牵着他的手睡得十分安稳。也许这个人的战后创伤并没有那么严重；也许过去的两年半他自己已经熬过了艰难的时期......这个人，总是这么坚强，什么事都自己扛过去，像太阳一样，总能驱散一切黑暗。

德拉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哈利的脑袋，桀骜不驯的黑发竟然意外的柔软，他要是能一直像现在这个样子依赖着自己，该多好。

哈利在德拉科手中蹭了蹭，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向他，目光涣散还是带着睡意。

“德拉科？”牵在一起地手忽然一紧。

“我在，你要去沙发上再休息一会吗？”

“德拉科？”哈利的声音染着些慌张，他直起身子努力地眨了眨眼，又伸手揉了揉眼睛，嘟哝了一声，“我看不清你。”

“别揉眼睛，你这是没睡醒，一会就好了。”德拉科拿下哈利揉眼睛的手。

“你好了？那我们去吃饭？”哈利缓了过来，站起身。

“就这么出去？”德拉科笑着又晃了晃还牵在一起的手。

哈利撇了撇嘴，松开手，捡起地上的隐形衣披在身上。

德拉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习惯地握了握拳，刚刚牵在一起时间久了手心沁出的汗让他感觉不是很舒服。

又坐了一会，这才起身换好衣服走出圣芒戈，刚离开人群，哈利又拉上他的手，两个人来到麻瓜世界。

 

今晚上哈利挑得又是一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餐厅，这段时间一直是哈利在请客，从来不让德拉科插手。

“说真的，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想包养我。”德拉科环顾着四周环境，这家餐厅装潢用木头为主，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不同于其他地方，桌子上并没有摆放蜡烛。

哈利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那请问尊敬的马尔福先生，包养您需要多少钱呢。”

“抱歉，我不接受除了‘救世主’以外其他人的包养。”德拉科挑眉看着他，“毕竟我们家欠他的生命之债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

哈利故意夸张地摇了摇头：“唉，那可真遗憾。”

德拉科越过桌子敲了他一下。

点菜的工作照例落在了哈利身上，没一会各式的菜品摆满了餐桌。

“这家中餐厅不错吧，是秋推荐给我的，说是味道特别正宗。”哈利咬着一个虾饺含糊不清地说。

“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没想到秋居然回去中国了。”

“所以你跟她还有联系。”德拉科放下了喝汤的勺子皱了皱眉，“那个拉文克劳。”

“你这是吃醋了吗？”哈利揶揄了一句。

德拉科还没来得及回话，突然“啪”的一声，餐厅整个陷入了黑暗。

“搞什么？”原本安静的餐厅陷入一片嘈杂，大家纷纷开始抱怨，一个服务生站在黑暗中给大家道歉。

德拉科懒得听，回过身来。

“德......德拉科！德拉科！德拉科！”

德拉科一惊，哈利的声音明显在发抖，听起来十分虚弱，刚才餐厅的嘈杂和服务生的高声道歉盖过了他的呼喊。

德拉科迅速起身绕过餐桌来到哈利身边，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看见哈利的手将身前的餐布攥得紧紧的，浑身发颤。

“我在。哈利，你怎么了？”

“德拉科，德拉科！”呼吸变得急促。

“哈利？哈利！”德拉科从身后环住他的肩膀，握上他的手，“放松！呼吸！该死的，别屏住呼吸！”

“德拉科，我看不见你！”

德拉科推开身边紧闭着的窗户，窗外的灯光照了进来。

 

这家餐厅的楼层很高，视野非常开阔，因为冬天的缘故，刚才窗户一直没开，这会在黑暗之中灯光璀璨的伦敦夜景出现在窗外。

“嘿，嘿，哈利。”德拉科蹲在哈利身边，借着窗外的光线，他看见哈利脸色苍白，咬着嘴唇，不过随着照进来的灯光，好歹哈利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手也松开了攥着的桌布。

“德拉科。”声音恢复了平静，哈利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德拉科又轻轻地喊了一声。

“我在这。”德拉科用力握了一下哈利的手。

“伦敦的夜景真好看。”哈利扭过头去看窗外。

德拉科没说话，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哈利侧脸上，是他看不懂的表情。

他在隐藏什么。

餐厅的灯终于亮了起来，德拉科看着哈利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把窗户关上，食客们发出欣喜的欢呼。当然，没有人不喜欢光。

晚餐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直到吃完走出餐厅德拉科看着哈利。

“不打算说说刚才的事吗？”

“什么？好吧......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放过我。”哈利耸了耸肩。

“听着，以防你那巨怪一样的脑子没有记性，我不得不提醒你，我是个治疗师，哈利。如果你有任何不舒服，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是啊是啊，我当然不会忘，只是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那你说说看？你刚才那状态，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好吧......事实上......”哈利挠了挠头，“事实上，我怕黑。”

“哈利·波特，你是觉得我很好骗的样子吗？要不要我现在给你做个全身检查？看看你到底哪里有毛病？”

“别别别别别，你不能擅自检查我的身体！”哈利僵着后背剧烈地摆手，“拜托，我真的就只是怕黑而已，我敢说你一定不知道，小时候在我麻瓜亲戚家，他们动不动就把我关进碗橱，还不给灯的那种......大概是从那时起落下的童年阴影？”

“什么？！你小时候被关在碗橱？”德拉科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Oops，好吧，不仅关碗橱，我11岁以前都是住在碗橱的......”哈利闭嘴了，他看见德拉科太阳穴的青经都要暴起来了，“那都过去了，现在除了怕黑，我也挺好的。”

“你最好跟我说说，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德拉科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他第一次听哈利提起自己的童年。

“真的没事了，德拉科，除了......别把我一个人关进小黑屋？”

“好吧，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个治疗师，如果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我，任何事。”德拉科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人，无奈地说，“别逼我对你进行全身检查。”

“好的好的，我知道我知道，我要是有什么事当然会告诉你，只是，别，你不能对我进行私自的体检，你这是侵犯个人隐私！”

“我以为你没有事情瞒着我。”

“我以为我享有对自己身体的自主权。”哈利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好了，著名治疗师，我真的没事，放心吧。”

德拉科无奈地摇摇头。

“明天见。”

“啪”的一声，哈利消失在他眼前，德拉科看着仓皇逃跑的人皱起了眉。

哈利一定有什么在瞒着他，他就知道，战争的创伤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一个人。也许还为时过早，但是他不着急，现在这样的状态已经很令人满意了，总有一天哈利会亲口告诉他一切。

想到这里，德拉科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移形换影回了庄园。

- TBC -